他一步步走上金阶，脚步虚浮，那张酷似先帝的清秀脸庞绷得的，努力维持着天的威仪，却掩不住底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与疲惫。

门外内侍尖利的通报声层层迭起，打断了闹喧哗、觥筹错的氛围。除了端坐于凤椅之上、珠帘垂掩的裴玉环，殿内所有人，包括三位藩王与秦晦，皆依礼俯跪拜，山呼万岁之声如般涌起。

廊下肃立的侍卫，皆是童贯亲手甄选布防；三位藩王自离封地起，一举一动便于严密监视之下；从到太安城，布防都是他亲手安排，理应一切都应该已经滴不漏。

青蟒袍的宽袖下，无人可见，他的十指已掐掌心。他匆忙行了一个几乎有些仓促的礼，像是再也无法承受这咫尺天涯的煎熬，猛地转，快步退回了自己的席位。

裴玉环看着这个几乎与宇文慜同样不由己、被推上权力祭坛的少女，心百集。

裴玉环的目光，穿透晃动的珠珞，第一时间便牢牢锁定了那个小小的影。

宇文慜，她十一岁的儿，大魏名义上的天。他着繁复沉重的明黄龙袍，宽大的袍袖几乎将他纤细的手臂完全吞没，小小的躯在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华服下，显得如此单薄而脆弱。那镶嵌着东珠的沉重冠冕，几乎压弯了他尚且稚的脖颈，的半张小脸。

那一幕仿佛永远也无法忘怀的梦魇，在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浮现在他的脑海。

他那张犷的脸上布满了酒气熏染的红，虎目圆睁却已显浑浊，时不时发豪却毫无顾忌的大笑，震得案几上的杯盏都微微颤动。他那嗜酒如命、豪饮无度的习，早在封地时便已人尽皆知，此刻在这庄严的廷庆典上，也丝毫不加收敛。

她哪里能窥见？

裴玉环的心，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，泛起尖锐的疼痛。

他低垂睑，一杯接一杯地喝酒，修长而苍白的手指挲着手中的青玉杯，澄澈的酒倒映略显忧郁的侧脸。

只见她着华丽繁复的南朝嫁衣，金线刺绣的凤凰在茜素红的锦缎上振翅飞。乌发如云，绾成端庄的髻，簪着象征份的赤金翠步摇，随着步伐轻轻摇曳。年方十六的她，姿初显玲珑，如同苞待放的玉兰，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涩与艳。她的面容致如画，眉若远山，目似秋，樱不而朱。此刻，她微微垂首，睫低敛，神情温驯而恭顺，似乎也在努力扮演着端庄娴静的皇后角，仿佛一件心雕琢、用来装这盛大政治联姻的丽瓷。

视线微微后移，落在了他后半步之遥的新皇后上——南梁送来和亲的公主，萧媚娘。

在渤海王府时，无数个漫长的夜晚，他都在月下想起离开皇那一晚。

指腹无意识地挲着手中温冰凉的玉笏，那熟悉的似乎带来片刻的安宁，试图压下心底那莫名的焦躁。

“陛下驾到——！皇后娘娘驾到——！”

那仓惶逃离的背影之下，宇文湛腔里那颗疯狂动的心，正无声地泣血呐喊——他心中的女，从来都只有那珠帘之后，他唤作“母后”的女人！这份悖逆常、埋骨髓的情愫，如同跗骨之蛆，是他此生挥之不去的原罪与煎熬！

在藩王们对面，自从踏太安殿以来，秦晦眉宇间始终萦绕着一丝难以驱散的霾。今日的气氛，总透着说不清不明的诡谲，却又寻不到确切的破绽。

裴玉环欺霜胜雪的背影上布满淋漓香汗，和男人扭曲的指痕！他可望而不可得的母后，如同被献祭的羔羊般，就那样一丝不挂地被夹在两个男人之间，杨承昭的慌张和秽，杨懿的凶狠和杀意。。。

裴玉环望着他几乎是逃离的背影，只觉得心中怅然若失，心中还有太多的关切没能问。她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，珠帘后，唯有一声轻不可闻的哀叹幽幽落下。

在他不远，凉王宇文澈的席案前却是另一番景象。这位材魁梧如同铁塔的藩王，早已喝得昏天黑地。他朱红的烈焰蟒袍前襟被泼洒的酒浸染的痕迹，虬结的手臂随意地搭在案几上，面前的酒樽空了又满，满了又空。

中脆弱的蝶翼。